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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念萧衡的小说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

莫小弃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乔念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这样问,看着她老人家眼底的期盼,乔念忽然就明白了,老夫人是想撮合她跟萧衡。哪怕昨日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对萧衡没有什么意思了,可在老夫人看来,他们二人是青梅竹马,萧衡又正得圣宠,是乔念能托付的最好的人选了。但,从前她与萧衡的关系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到如今他与林鸢早已情投意合,她根本没有立场,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插上一脚。当下便是摇了摇头,“祖母,萧将军今日还托我带了糕点给林鸢,他们才是一对儿,您以后就别想这些了。”老夫人也并非固执的人,当下便是叹了一声,“唉!祖母只是觉得你从前与萧家那小子这样好,你们就这么断了,真是可惜。”乔念勾着嘴角笑,将头靠在了老夫人的肩上,“孙女如今只想陪着祖母,真的。”她知道自己与萧衡从青梅...

主角:乔念萧衡   更新:2024-12-09 10: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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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乔念萧衡的女频言情小说《乔念萧衡的小说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由网络作家“莫小弃”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乔念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这样问,看着她老人家眼底的期盼,乔念忽然就明白了,老夫人是想撮合她跟萧衡。哪怕昨日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对萧衡没有什么意思了,可在老夫人看来,他们二人是青梅竹马,萧衡又正得圣宠,是乔念能托付的最好的人选了。但,从前她与萧衡的关系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到如今他与林鸢早已情投意合,她根本没有立场,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插上一脚。当下便是摇了摇头,“祖母,萧将军今日还托我带了糕点给林鸢,他们才是一对儿,您以后就别想这些了。”老夫人也并非固执的人,当下便是叹了一声,“唉!祖母只是觉得你从前与萧家那小子这样好,你们就这么断了,真是可惜。”乔念勾着嘴角笑,将头靠在了老夫人的肩上,“孙女如今只想陪着祖母,真的。”她知道自己与萧衡从青梅...

《乔念萧衡的小说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精彩片段

乔念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这样问,看着她老人家眼底的期盼,乔念忽然就明白了,老夫人是想撮合她跟萧衡。
哪怕昨日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对萧衡没有什么意思了,可在老夫人看来,他们二人是青梅竹马,萧衡又正得圣宠,是乔念能托付的最好的人选了。
但,从前她与萧衡的关系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到如今他与林鸢早已情投意合,她根本没有立场,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插上一脚。
当下便是摇了摇头,“祖母,萧将军今日还托我带了糕点给林鸢,他们才是一对儿,您以后就别想这些了。”
老夫人也并非固执的人,当下便是叹了一声,“唉!祖母只是觉得你从前与萧家那小子这样好,你们就这么断了,真是可惜。”
乔念勾着嘴角笑,将头靠在了老夫人的肩上,“孙女如今只想陪着祖母,真的。”
她知道自己与萧衡从青梅竹马走到今日,在老一辈的眼里的确会有些可惜,但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她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萧衡而让自己深陷泥潭。
她只想陪着祖母,过好自己的日子。
暮色渐深。
乔念陪着老夫人来到了前厅。
下人们早已准备好了极其丰盛的佳肴,林侯爷与林夫人等人也早早就到了,见到老夫人,二人便齐齐上前来,拥着老夫人坐在了圆桌的上首。
他们二人便分别坐于老夫人的左右。
“你们也坐。”老夫人瞧着很是高兴,往年的团圆饭,因着乔念不在,她总是不大高兴。
可今年任凭谁都能看出来,老夫人是欢喜的。
林侯爷跟林夫人瞧着老夫人这模样自然也欢喜,纷纷看向了乔念,“念念,快坐。”
乔念微微点了点头,却是有些不自在。
她从前的位置就在林夫人的身旁,可如今,那个位置早已被林鸢坐去了。
林烨的额头还缠着纱布,因着昨日的事,他并没有跟乔念打招呼,而是自顾自的在林侯爷的身侧坐下了。
偌大一个圆桌便只剩下了一个空位给乔念。
左边是林烨,右边是林鸢。
若是可以,乔念想转身就走。
但她不愿扫老夫人的兴,就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席间,林侯爷与老夫人说着近段时日的趣事,林鸢时不时地咳嗽两声,惹来几人的关心。
倒是林烨,全程一言不发,与乔念一样。
似是看出了二人之间的不寻常,林侯爷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才轻轻碰了林烨一把,“给你妹妹夹点菜。”
这明显是在为林烨递台阶,林烨也懂,毕竟昨日的事的确错在他。
于是拿起筷子,夹了一点鱼肉放进了乔念面前的碗中。
“我记得你最爱吃鱼。”
末了,他加了一句。
算是特意的讨好了。
林侯爷跟林夫人看着都很欣慰,就连老夫人也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笑容。
可乔念看着那点鱼肉却是发起愁来。
但满座的人都如此高兴,这种阖家欢聚的日子里她也不想寻什么麻烦,于是轻声道了谢便自顾自地吃起别的东西来。
林烨一开始以为乔念也是顺着台阶下了,可没一会儿就发现他给她夹的鱼肉仍旧静静地躺在碗里,连着鱼肉旁的那些饭粒乔念都没碰过。
当下,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下来。
但碍于老夫人在场,他也并未立刻发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便说累了,让下人扶着她回去休息。
乔念下意识就想起身陪老夫人回去,却被老夫人推拒了,“你继续吃,祖母年纪大吃不了多少,你替祖母多吃些。”
无奈,乔念只好留了下来。
老夫人的本意是想让乔念跟林侯爷夫妇多待一会儿。
到底是自幼养大的女儿,怎么可能会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呢?
多待一会儿,多处些感情出来就好了!
可谁知老夫人刚走后不久,林烨就将乔念面前的碗夺了过去。
林夫人当即皱了眉,“烨儿!你又犯什么混!”一边低喝,一边查看着林侯爷的脸色,生怕林侯爷又会动了怒。
但林侯爷并未对此说什么,反倒是看向了乔念,“你亲生母亲将你留在侯府十五年,这十五年里,侯府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我与你娘也将你当成掌上明珠护着,你阿兄更是处处维护你,不管你想要什么他都会去给你弄来。”
这一番话出口,厅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林夫人有些担忧地看了乔念一眼,随后便是去戳林侯爷的背,“你说这个做什么?”
一旁的林鸢则是连咳嗽的声音都小了许多,生怕惹了林侯爷不高兴。
但,林侯爷并未回答林夫人的话,只是继续看着乔念道,“三年前的事,的确是我侯府对不起你,但那日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你就是鸢儿,我知你这三年过得辛苦委屈,可你就当是抵了那十五年,不行吗?”
相似的话,林烨也曾说过。
可见林侯爷等人心里其实都早已默认让她去浣衣局受苦的这三年并未委屈她。
她只是为先前的十五年抵过了。
心口一阵阵地泛着疼,乔念低垂下眼眸,一言不发。
见她如此沉默的样子,林侯爷却升起了怒,他从座位上站起,看着乔念,眼中满是失望,“自你回来后,你祖母心疼你,你娘也多次为了你的事掉眼泪,鸢儿亲自去你的院子里给你赔罪认错,你阿兄虽冲动了些,却也是为了给你报仇才进的宫!”
“我们全家都在特意地讨好你,可说到底,我侯府根本就不欠姓乔的什么,你又何必端这么大的架子?你若真不愿意留在侯府,大可自行离去,我绝不拦着!”
“侯爷!”林夫人大叫了一声,满是着急地看了乔念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道,“你是喝了多少酒才说了这许多醉话!”
“爹说的不是醉话。”林烨搭了腔,将乔念的碗放到了桌子中央,也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碗里那点鱼肉还完好无损地躺着。
一时间,林夫人看向乔念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失望。
怎么就这么倔呢?
只是一点鱼肉罢了,吃了又能如何呢?
林烨冷冷地看着乔念,“爹说得对,你不想待在侯府,只管离去就是,没人会拦着你。你不必从早到晚地摆脸色给我们看!说到底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娘,我林家不欠你!”

乔念心中很是抵触,站在德贵妃寝宫的院子里,她那一颗心一直惴惴不安。
其实入浣衣局三年,她并没有来过这儿,可总觉得这里的气息与浣衣局的差不多,充斥着令人不安的窒息。
她生怕自己跟三年前一样,来了就回不去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只觉得脚指头都冻得没知觉了,才有人来唤她去见贵妃。
推开房门,一股子暖意便扑面而来,激得乔念的鼻尖有些发酸。
她吸了吸鼻子,不等进屋就听到德贵妃的声音传来,“衣裳我看了,果然洗得很好。”
乔念这才看到了人,忙跪地行礼,“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她在浣衣局做奴婢做习惯了,哪怕如今已经被接回了侯府,可看到这些贵人还是会脱口而出一声‘奴婢’。
德贵妃愣了愣,复又想起了什么,不禁轻笑摇头,“你果然与你娘亲说的一样。”
乔念想,德贵妃口中的‘娘亲’应该是林夫人。
她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膝,却能察觉到德贵妃屏退了屋内的其他人。
房门也跟着被关上,满屋子暖意与她一起被裹挟了起来。
并未觉得有多舒服,反倒越发令人不安。
而后,一双葱白玉手出现在她的眼前,“来。”
德贵妃的声音温柔得不太真实。
乔念心中有些没底,但还是伸出了手去。
德贵妃将她扶起,目光落在她长满了冻疮的手上,不禁微微叹了一声,“昨日让你洗衣裳,可会觉得委屈?”
话语里的关切如此明显,乔念眉头皱了皱,而后摇头。
这点委屈跟那三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德贵妃拉着乔念去到一旁坐下,这才又道,“你也莫要怪本宫,只是那些宫婢从前是奉了谁的命去欺负你的,想必你也清楚。你阿兄太过冲动,本宫若不做些什么,皇后定不会放过侯府。”
乔念自然明白。
侯府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是生是死全凭着贵人们的一句话而已。
若不然,三年前堂堂侯府大小姐也不会因为一只琉璃碗就被罚去浣衣局做了三年奴婢。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皇上对侯府的一番敲打罢了。
而她,一介蝼蚁,何谈反抗?
“本宫知你委屈。”德贵妃轻声细语,似是想用这点点柔情去化开乔念被冰冻的心。
只是乔念全程垂眸不语,瞧着虽是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却是十足的油盐不进。
若三年前真是她打碎了琉璃碗,那就算做一辈子的奴婢也是她活该。
可明明不是。
所以,知道她委屈又有什么用?
德贵妃终于还是叹息了一声,“这样,昨日那件衣裳就当本宫欠了你一份人情,日后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本宫提。”
乔念直到这一刻才有所触动。
她知道,其实德贵妃完全没有必要与她说这样一番话。
约莫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德贵妃心中还是存着一丝怜悯吧!
乔念想了想,这才开了口,“浣衣局里有一名宫婢名唤柳娘,娘娘可否将她调来伺候您?做个清扫的宫婢就好。”
德贵妃没想到自己特意卖给乔念的人情居然被她拿给了旁人用,还是个小小的宫婢。
当下便是皱了眉,“这宫婢与你关系不错?”
乔念却摇了摇头,“浣衣局里没人敢与我有什么关系,只是这柳娘性子弱,我在浣衣局三年她也从未欺负过我,我走后,恐怕其他人会欺负她。”
她所遭受的那些就只有她遭受过就可以了。
看着乔念这副安安静静却又极其坚韧的样子,德贵妃心中颇有感触,当下便是点了点头,“好,本宫一会儿就叫人将柳娘调来。”
“多谢贵妃娘娘。”乔念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德贵妃忽然就有些心疼,跟着站起身,看着她柔声问道,“那你呢?你就不想要些什么?”
那三年的无妄之灾,她就不想为自己争点什么弥补一下吗?
乔念很感激德贵妃的怜悯,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来。
也算是她这三年来为数不多的笑容。
“奴婢日后只想守着祖母,旁的便什么都不想了。”
一句话,就将德贵妃满腔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直到目送着乔念离开,德贵妃心口还是难受得紧。
一旁的大宫女为她披上一件氅衣,看着乔念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开口,“林小姐倒是比前些年安静稳重许多了。”
“是啊......”德贵妃终于叹出了一声,心口微微泛着疼。
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人间炼狱,才能叫从前那样明艳张扬的人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呢?
离开德贵妃的寝宫,乔念便跟着领路的宫婢一直往宫外走。
她步子很快,几乎是赶着那宫婢往前走。
可也怪不得她,她实在是太害怕这个四面都是高墙的地方了。
她怕自己走得慢了,就又会被找各种理由留下来三年。
可,越慌越乱。
乔念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朝着一旁扑摔而去。
但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反倒是那一股子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闯进了她的鼻腔。
“奴婢见过萧将军!”
领路的宫婢已是跪地行礼,乔念这才反应过来,忙从萧衡的怀中退了出来,欠身行了礼,“见过萧将军。”
萧衡神色清冷,突然空落的怀抱似乎让他有些不适应,他负手于身后,垂眸撇了眼乔念的脚腕,这才开口,“乔姑娘脚伤还未好?”
今日是第三日了,药王谷的东西向来都是极好的。
思及此,萧衡皱了皱眉,看来那药酒她没用。
那他送去的伤药呢?
目光不自觉便瞥向乔念的手臂,长长的衣袖将她的手背都遮住了,更别说手臂上的伤。
乔念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萧衡,更没想到萧衡会问她这些。
他从来都不会关心她的。
是以,她并未回答他什么。
事实上,她觉得如今自己与他之间的身份,是一个字都不该多说的。
可萧衡显然不知道乔念眼下在想什么,他淡淡看了跪在地上的宫婢一眼,冷声开口,“你去忙吧,本将会送乔姑娘回府。”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令得萧衡心中微动。
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林烨的拳头已是招呼了上来。
好在萧衡反应快,侧身躲过了这一拳。
林烨打了个空,整个人都扑在了桌上,精美的菜肴落了一地。
他却顺手抓起一把菜朝着萧衡扔去。
萧衡猛地往后退去,堪堪躲过,眉宇间已是染上了几分不悦,“你发的什么疯?”
他特意没说酒疯二字,因为从前的林烨哪怕是喝醉了也不会如此。
今日,林烨分明是心中藏着事。
林烨这才站了起来,华贵的衣衫已是染了不少污渍。
他却没有丝毫觉察,只是抬手指着萧衡,“我警告你,你若敢对不起鸢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萧衡一双眉眼很是清冷,他掸了掸胸前的衣襟,嗤笑了一声,“同样的话,林兄以前似乎也说过。”
只是当初他口中的并非鸢儿,而是念念。
林烨心口一哽,却很快反应过来,“可如今与你有婚约的是鸢儿,萧衡,做人可不能太贪心。”
“话都是林兄在说,萧某可从未说过什么。”萧衡淡淡说着,坐到了一旁。
林烨一声嗤笑,“你我兄弟这么多年,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那日念念没拿的糕点你今日还特意去送给她。呵,可你知道如何?她回了府就让人将那糕点送去鸢儿院子里了,萧衡,念念对你已经没有心思了,你别发昏缠着她!”
缠着她?
萧衡心想,当年一直缠着他的人可是她。
怎么,如今想不缠就不缠了?
他并未说话,只是端起了一杯酒,浅浅饮着。
而林烨也在萧衡的身旁坐下,拿着酒壶就灌了两口,脑海中乔念手臂上的伤痕跟红疹却始终挥之不去。
隔壁的几个包间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可偏偏这最大的包间里静逸得可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一声炸响,紧接着整个醉香楼都炸开了锅。
所有的人都在欢呼着,张望着天空那一朵接着一朵的绚烂。
萧衡与林烨也双双抬眸朝着外头看去,恍惚间,他们好似看到了一抹娇俏的身影倚在窗边不断地朝着他们招手,那明媚的笑容,张扬的个性,与那些璀璨的烟花不分上下......
醉香楼今年的烟花宴似乎格外盛大。
一声声地炸响惊扰了半个京城。
乔念坐在床边泡着脚,怀中抱着凝霜硬塞给她的手炉。
屋外丫鬟们的惊呼与烟花的炸响声此起彼伏。
可她的一双眸子却始终盯着自己的脚尖。
凝霜端着姜汤进了来,面上带着几分喜庆,“小姐,外头的烟花可好看了,您把这碗姜汤喝了,咱们一起去看吧!”
乔念接过姜汤一饮而尽,却是摇头,“不了,我不喜欢看烟花。”
不喜欢?
凝霜一愣。
可她明明记得往年小姐最高兴的就是跟着小侯爷去看烟花了。
想着这几日小姐在府里的遭遇,凝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可是因为被小侯爷伤了心?您别这样,小侯爷其实......”
“跟小侯爷没关系。”乔念及时打断了凝霜的话,抬起眸来对着凝霜勾唇一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而已。”
当然,她曾经是极其喜欢过的。
那样美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可入浣衣局的第一个年三十晚上,她浑身湿透地被那些宫婢关在门外的时候,那些在天空炸响的烟花一点儿也不好看。
它们只是清楚地照亮了她所有的狼狈与不堪。
十五年的狼狈,跟不堪。
从那之后,乔念就不喜欢烟花了。
凝霜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乔念的身边。
窗外的烟花依旧绚烂,丫鬟们的欢呼声也依旧响亮。
可这年过得,依旧孤寂。
翌日,正月初一。
乔念一大早起身去给老夫人拜年,可刚走到老夫人的院门口便见几名丫鬟匆匆地跑了出来。
一个个脸色都很焦急的样子。
乔念心头一惊,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以至于她的脚步都有些发软了。
匆匆来到老夫人的房门前,便见苏嬷嬷正站在老夫人的门外。
见到乔念,苏嬷嬷忙行了礼,不等乔念开口就道,“老夫人发病了,今日怕是不能见姑娘了。”
一瞬间,乔念就觉得眼泪冲上了自己的眼眶,她颤抖着双唇开了口,“情况如何?”
“已经差人去唤府医了。”苏嬷嬷如实回答。
至于情况到底如何,还得等府医来了再说。
不多久,府医便匆匆赶来,紧接着林侯爷,林夫人,甚至是还病着的林鸢也纷纷赶来。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府医才从老夫人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林侯爷率先迎了上去,神色焦急。
府医对着林侯爷行了礼,这才开口道,“侯爷,老夫人的情况在下前段时日就与您说过了。”
话并未说明,但林侯爷的脸色却在瞬间沾了水。
林夫人命人送走了府医,乔念这才忍不住问道,“祖母的情况,很不好吗?”
闻言,林侯爷颓然地坐在一旁不说话,林夫人也是叹息了一声,这才道,“府医说,你祖母年岁大了,身子会一日不如一日,恐怕......”
余下的话,林夫人没再说出口。
但不说乔念也能猜得到是什么。
一旁,林侯爷也压着声道,“皇后娘娘就是念在你祖母身子这个情况,才松口让你回来。”
那声音纵然压着,也能听出几分哭腔。
以至于乔念的眼眸也在瞬间红了。
林鸢却是率先掉了眼泪,“爹,娘,不如请宫里的御医来看看?”
闻言,林侯爷跟林夫人都没说话。
但乔念却清楚,侯府的这位府医乃是从药王谷出来的,当年无意中被侯爷所救,才会在侯府当起了府医。
他的医术比起宫中的御医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夫人还在昏睡,这年自然也就没有拜成。
乔念原本是想在老夫人的门外守着的,但林侯爷执意要守着老夫人,乔念便只好先行告退了。
只是回到自己的芳荷苑没多久就听凝霜来禀报,“小姐,夫人来看您了。”

乔念心头一惊,就连那宫婢也是诧异地抬眸快速看了乔念跟萧衡一眼,这才应了声,“是。”
很快,宫婢便自行离去了。
萧衡倒是大大方方地对着乔念抬手,“乔姑娘,请。”
无奈,乔念只能硬着头皮与萧衡一起往宫门口走去。
只是今日出宫的路似乎格外漫长,乔念时不时就看向前方,却始终看不到那两扇硕大的宫门。
谁都没有说话。
二人间安静得只有鞋底摩擦过地面的沙沙声。
这种情况在从前是少之又少的。
在萧衡的印象中,她是个极其呱噪的丫头,整日叽叽喳喳的,不会停。
是以眼下的安静让他很不适应。
终于还是率先开了口,“你阿兄的事我听说了,皇上对此的确有些厉色,但也并不是太大的问题,你不必忧心。”
乔念没想过萧衡会与她说这些话,这算什么?
安抚?
可,她从未忧心。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往前走,没打算应声。
萧衡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又道,“贵妃娘娘此举也是为侯府好,你心中若有委屈,就想想老夫人。”
乔念想,这点道理她还是知道的,萧衡实在是没必要特意跟她说这些,毕竟,昨日她也并不觉得有多委屈。
与之前的三年相比,这点委屈实在是微不足道。
正想着,萧衡的声音却是从她身后传来。
“念念。”
乔念心口一跳,她也没想到哪怕是过了三年再听到萧衡唤自己的小名,她的心脏居然还会一阵悸动。
可这股子悸动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知道萧衡即将成为她名义上的妹夫,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该有这样的感情。
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脚步的萧衡,乔念的眸中无波无澜。
可萧衡的眉头却是皱得很紧,像一个解不开的结。
“你何时养成了这不说话的习惯?”
很显然,萧衡很不喜欢她这个习惯。
从前的乔念句句有回应,可今日除却她行礼的那点声音之外,她竟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乔念被他问得有些懵,也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一直没有说话。
她也跟着皱了眉,仔细想想,应该就是在浣衣局留下的习惯。
她在浣衣局里没有朋友,自然说得就少了。
加上那群宫婢欺负了她之后还会去嬷嬷那倒打一耙,而她的辩解嬷嬷也全然不会听,于是,她说得就更少了。
可,就算是说得多又能如何?
当年在皇后跟公主的面前她连声说着不是她打碎的,结果又有什么改变吗?
说得多也没人听,索性就不说了。
这两日跟林家两兄妹倒是说了不少,却也大多都是对牛弹琴。
乔念想着,便微微摇了摇头。
萧衡的眸色骤然一紧,看着那个小小的身躯站在那里,与两边高大的宫墙形成了那般鲜明的对比。
就好似,随时都会被压垮一般。
他有些后悔了。
她这不说话的习惯还能是在哪儿养成的?
他那样问,实在是多此一举!
只是,他真的不适应她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样子,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今晚醉香楼会有烟花宴,还是老位置,记得与你阿兄一起来。”
醉香楼的烟花宴?
乔念略显诧异地看向萧衡,终于想起来她是二十八那日被接回侯府的,今日是三十。
醉香楼每年的年三十都会举办烟花宴,从亥时三刻,一直放到子时。
那些烟花绚丽璀璨,为了占到最佳的位置欣赏,京中的公子哥们都会早早地定下包间。
林烨跟萧衡也不例外。
他们每年都会定下醉香楼那间最大,最敞亮的包间,从戌时起就会坐在一起把酒言欢,直到赏完了烟花宴才会各自回府。
而从前的乔念,是林烨跟萧衡的尾巴,跟班儿,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的。
可......
萧衡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乔念的双眸中亮起了光,然后又看着那道光迅速暗淡了下去。
他并不知道乔念心底想了什么,只是觉得,她既然对烟花宴还是感兴趣的话,那他们的关系就还有缓和的余地。
当下,语气也跟着松了些,他冲着乔念微微勾唇一笑,“你最爱喝的梅子酒也已经定好了。”
特意提起她从前喜欢的另一样东西,以期望还能从她的眸中看到些什么。
但乔念只是垂了眸,而后淡淡应了声,“多谢将军。”
依旧客套疏离,但到底算是应下了,不是吗?
萧衡那双微凝的眸子总算是稍稍松了些,他继续抬脚往宫门处走,乔念也依旧垂眸跟着。
其实萧衡本也不是话多的性子,是以接下来一路无话。
直到二人到了宫门口。
在看到侯府的马车时,乔念是松了一口气的。
毕竟,方才听萧衡说要送她回府时,她还担忧了好一阵。
她对着萧衡欠身行了礼,而后便朝着侯府的马车走去。
只是还未来得及上车,萧衡的声音便又传来了,“这个拿回去。”
萧衡手中端着一盒糕点。
瞧着像是前日马车里的那盒。
乔念有些诧异,但还是接了过来。
坐回马车,乔念看着手中的糕点,心中那股子被强行压下的痛意终于还是一点一点蔓延了开来......
回到侯府,乔念便让下人将那盒糕点送去了落梅院,而自己则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今日精神不错,见到乔念时,整个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刚从宫里回来?”
乔念上前坐在老夫人的身边,轻轻替老夫人垂着腿,柔柔地应了声,“嗯。”
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又加了一句,“贵妃娘娘并没有为难我。”
闻言,老夫人忍不住轻轻揉了揉乔念的脑袋,“你不计较就好。祖母还听说你落了水,没事吧?”
乔念连连摇头,“孙女没事,凝霜给我喝了姜汤,还让我泡热水驱寒。”
大概也有她早已习惯接触冷水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因此生病。
只是后面那句话她自然是不敢跟老夫人说的,免得她老人家心疼。
却听老夫人问道,“那今晚的烟花宴,你可要去?”

另一边,乔念扶着老夫人刚回房,老夫人就发了病。
正如林夫人所言,老夫人的身子的确大不如从前了。
今日虽然已经有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还是太过激动了,躺下后便直喘粗气。
好在伺候老夫人的苏嬷嬷早有预料,唤了府医在老夫人的屋外守着,待老夫人躺下后便施针推拿,一炷香后,老夫人方才算是缓了过来。
过程算不上有多惊险,可乔念站在一旁还是被惊得有些手足无措。
看到乔念脸上的惊慌,老夫人靠坐在床头,朝着她招了招手。
乔念鼻子有些发红,又怕自己情绪激动之下会惹了老夫人再次犯病,便强忍着眸中的眼泪走到了老夫人的床边。
“吓坏了?”老夫人笑得一脸和煦。
乔念吸了吸鼻子,紧紧抓住了老夫人的手,“祖母答应过念念要长命百岁的。”
她只剩下祖母了。
老夫人温柔地看着乔念,“祖母也想长命百岁,永远护着念念......”
可,她显然是护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儿,老夫人忽然就问道,“念念,祖母为你寻一门亲事可好?”
在她身子还算健朗,能在这侯府还说得上几句话的时候给念念寻一门好亲事,如此,才算是护了她一生。
乔念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却还是摇了摇头,垂下了眸子,“念念只想守着祖母。”
这三年,让她看清了太多的东西。
哪怕是陪了自己十五年的至亲都能在一夕之间抛弃了她,她又如何能将自己的一生指望给一个陌生的,所谓的夫君呢?
她想着,此生就只陪着祖母,等祖母仙逝之后她就搬出侯府去,哪怕从此守青灯伴古佛也好过跟这侯府里的其他人纠缠不清。
老夫人知晓乔念自幼就是个倔脾气,她不愿的事儿没人能劝得了她,当下也只能微微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乔念又陪了老夫人一会儿,待老夫人睡下了方才离去。
谁知她刚回芳荷苑不久,便听凝霜来禀报,“小姐,二小姐来看您了。”
林鸢?
乔念眉心微微拧起,不等开口便听凝霜又道,“二小姐是一个人来的。”
听到这话,乔念却又笑了,“她让你这样说的?”
凝霜眨巴着那双无辜的眼眸,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小姐若是不愿见,奴婢这就去回绝了她。”
瞧,就连一个丫鬟都知道她不愿见林鸢。
可她林鸢居然不知道。
还特意让凝霜告诉她,当初那个冤枉她打碎了琉璃碗的丫鬟没跟来。
真是让人发笑。
当年冤枉了她的人是林鸢的丫鬟没错,可打碎了琉璃碗却不敢承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丫鬟冤枉她却缩在一旁一言不发,默认让她顶罪的人可是林鸢啊!
所以乔念想不明白,林鸢到底凭什么会觉得,她会见她?
当下便是冷声道,“就说我睡下了。”
“是!”凝霜应声便出了门去,好一会儿方才回来。
表情有些恹恹的,像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小姐,二小姐说她今日是特意来给你赔罪的,你若是不见她,她就会一直站在外头不走,奴婢看这天,是快要落雪了。”
其实凝霜也不知道这二小姐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非要见她家小姐。
但二小姐毕竟是侯府的掌上明珠,若真在外头淋了雪,也不知府里人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对她家小姐不好。
乔念眉头微拧,暗暗叹了一声,终于还是有些心累地开了口,“那你让她进来吧!”
“是。”凝霜应声离去,不多久,林鸢便进了来。
此时乔念正坐在外间的茶几旁给自己的手背擦着治冻疮的药膏。
林鸢一眼就看到了乔念那双五指青紫的手,心头不禁咯噔了一下。
随即便是上前来欠身行了礼,“鸢儿给姐姐请安。”
乔念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道,“坐。”
声音轻柔,却透着一股子的冷戾。
林鸢没坐,反倒是走上前来,“鸢儿给姐姐擦药。”
说话间,她便拿起了茶几上的药膏,作势要往乔念的手背上抹去。
可乔念却将手藏进了衣袖之中。
也终于是抬头看向林鸢,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嘲讽,“天寒地冻,林小姐不在自己屋里待着,来我这儿做什么?”
约莫是乔念冰冷的态度让林鸢觉得有些委屈,她双眸微微泛出了几分红润,就这么站在原地,声音轻轻的,“鸢儿是来给姐姐赔罪的,当年的事都是鸢儿的错,若不是鸢儿打碎了琉璃碗,姐姐也不会遭了这么多罪!姐姐要打要骂鸢儿都绝无怨言,只要姐姐能消了气就好。”
林鸢那副样子,像是恨不得给她跪下了一样。
还真是言真意切。
可乔念却只是冷眼看着,待她说完方才问了一句,“你觉得,你当年只是错在打碎了琉璃碗?”
一句话便是将林鸢给噎住了。
乔念缓缓站起,朝着门边走去,看着那早已冰冻的荷花池上伫立着几根孤零零的残枝,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瞬间钻入肺腑,只让她整个人的气场都阴冷下来几分。
“你才是侯府的嫡女,前头十五年,是我抢了你的荣华富贵,所以我知道侯爷跟夫人应该要疼你,小侯爷应该要护你,就连我最喜欢的落梅院也本该就是你的。林鸢,当年你回来后,我对你是有愧疚的。”
“我想过要回我亲生爹娘那儿去,是侯爷说我亲生爹娘皆已离世,让我安心留在府里。对此,我很感激,也暗暗发誓以后要与你好好相处,纵然心中会有落差,可......”
话说到这儿,乔念转过了身来看向林鸢,“你扪心自问,我可曾害过你?”
林鸢一双眼通红,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泪来似的。
有这么一瞬间,乔念觉得有些无力。
若是被这侯府的其他人瞧见,只怕又要冤枉是她欺负了她。
当年,林烨不正是因为林鸢的这副样子,才一脚将她踹下了小楼吗?
可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过。
心中发寒,乔念冷眼看着那朵将要落泪的小白花,声音越发冷硬,“可你为何要害我?!”

他们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如若可以,乔念真想转身就走了。
可,她身无分文,在外也没有一个朋友,若就此离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更何况,祖母还在这儿。
她怎么能忍心让她老人家担心?
所以,哪怕林侯爷与林烨的话说得再难听,此时此刻,她也只能听着,忍着。
目光落在被放在了桌子中央的饭碗上,乔念也明白了这一出戏的症结所在。
眸中分明是有泪光闪烁着的,可她偏偏强行给压了回去。
而后拿起筷子将碗中的鱼肉夹起,送入口中。
一旁传来林烨讥讽的冷笑,“现在舍得吃了?看来侯府大小姐这个名头还挺吸引人的!”
乔念淡淡看了林烨一眼,没有理会他的嘲笑,只是看着林侯爷微微欠身行了礼,这才开口。
“侯爷息怒,我并非特意不吃小侯爷夹的鱼肉,只是前两年折腾坏了身子,吃了这些鱼腥的东西身上就会长疹子,奇痒难忍。所以今日不止这鱼肉,其他的虾蟹我也并未碰过。”
听着乔念的话,林侯爷等人皆是一惊,纷纷看向了乔念面前的盘子。
的确是连一点虾蟹的壳都没有。
林烨心口一跳,却是猛地想到了什么,道,“你今日若说是被折腾坏了肠胃才吃不了,我倒还信你些,可你从前分明最喜欢吃鱼了,我也从未见你长过什么疹子!”
话音刚落,他便见乔念抬起了自己的手。
衣袖被撩开,手臂上是一道道的鞭痕,以及一大片的红疹。
“怎么会这样!快传府医!”林夫人说着就想上前来。
却在这时,林鸢突然咳嗽了起来。
像是被呛到了似的,她咳得很是厉害,林夫人便顾不得乔念了,忙招呼人来照顾林鸢。
而林烨看着乔念的手臂,一时间慌了神。
他不是故意的。
他以为她是连爹的面子也不给,故意摆脸色给他们看,所以才会说出那些伤人的话的。
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最爱吃鱼的妹妹怎么就变成一碰鱼肉就会起红疹了。
方才就那一小块的鱼肉,可此刻,乔念就连脸上都开始有疹子了!
林侯爷也有些慌了,关于乔念身上的伤,他自然是听林夫人说过的,可眼下亲眼看着却不一样。
加上那些红疹,只让他心口乱得很,闷得很,一时间竟是连看乔念一眼都不敢了。
而林鸢又咳得厉害,他索性就厉喝了一声,“你们做什么吃的,还不抓紧扶你们小姐回去休息!”
说着,竟跟着那些下人一起送着林鸢离去。
林夫人也走了。
匆匆而来的府医看着这情况以为唤他来是为了林鸢,便也跟着离去。
偌大的厅内一时间只剩下了乔念跟林烨面面相觑。
“你......”林烨开了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乔念也怕他会突然说些关心人的话,反倒叫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便道,“时候不早了,我先退下了。”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林烨站在原地恍惚了好一阵。
心口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将他包裹,他的脑海中忽然就蹦出了一个想法。
怎么又是这样!
自乔念回来后,不过短短三日,他在她面前却不知碰了多少次壁。
每一次都是他误会,然后她才会解释,到头来就像是他欺负了她一样!
可,明明那些话她都可以早早就说了的。
就像方才,她若是在他夹给她鱼肉时就说她如今吃不了了,他又怎会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来?
林烨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恨不得抬手就翻了这满桌的佳肴!
可末了,他也只是拂袖而去。
另一边,乔念刚回了芳荷苑便慌忙让凝霜去打了冷水来。
凝霜不明所以,只照做去打了冷水,却不料乔念接过之后便将那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自己的身上。
哗啦一声,从头到脚。
凝霜惊呆了,“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她慌慌张张地拿来了毛巾,不断为乔念擦拭,“昨日您才落了水,今日为何又这样糟践自己啊!”
乔念却抓住了凝霜的手,笑着摇了摇头,“只有这样,这些疹子才能退下去。”
这也是乔念无意中发现的,那会儿她全身起了疹子,恰好被几名宫婢设计将她推进了浣衣池中,等她爬上来的时候就发现,身上的疹子都消了。
从那之后,每每身上起了疹子,奇痒难耐的时候,她就会往自己的身上倒冷水。
凝霜红着眼,亲眼看着乔念脸上那一大片红稍稍退了下去,这才算是放了心。
她拿来了干净的衣裳,等着乔念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帮她更衣,又熬了姜汤来给乔念喝。
乔念坐在窗边,身上盖着厚重的氅衣,手中捧着凝霜亲手熬的姜汤,想着先前林侯爷跟林烨的那番话,心中一股股的寒意不断地往外冒。
纵然,她早就做好了寄人篱下的准备,也早已知道他们都已经不再爱她,可亲耳听着自己曾经的父兄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会止不住地生疼。
可,她能怎么办呢?
她如今吃的用的,都是侯府的,若是离开了这里,她又能去做些什么呢?
她去做些什么才能叫祖母放心,不至于为了她的事情而伤了身子呢?
与此同时,醉香楼。
萧衡前来赴约的时候,林烨已是在包间里饮了不少酒了。
一进门,萧衡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也一眼就看到了正躺在不远处的摇椅上,拿着酒壶饮酒的林烨。
他皱了皱眉,视线却朝着包间的另一边看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举动,林烨冷声一笑,“别找了,只有我。”
闻言,萧衡眉心皱得更紧,想到白天他明明是与乔念说好了的,心中便有些不大痛快。
她竟然敢爽他的约。
“不过,你在找谁?”林烨再次开了口,脸上染着浓烈的醉意,眸中是几分晦暗不明的嘲讽,“是鸢儿,还是乔念?”
乔念?
萧衡从这个称呼里听出了什么,当下便是问道,“你又与你妹妹吵嘴了?”
“呵!”林烨冷笑一声,举起酒壶豪饮了两口,这才抹了一把嘴,嗤笑道,“我怎敢与她吵嘴,她本事大得很呢!”
知他此刻已是说的醉话,萧衡便没搭腔,只行至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下一瞬,林烨却从摇椅上站起,走到他身后,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醉醺醺地开了口,“萧衡,你两个都娶了好不好?”

萧衡垂眸看着手中装着药材的礼盒,并未说话。
林烨却越发不安,“你今日根本未得传召,是特意去宫门口接她的?”
萧衡依旧未说话。
林烨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如何能不知道这是默认?
当下便压低了声,“萧衡你是不是有病?从前念念缠着你时你爱答不理,如今你成了鸢儿的未婚夫,倒是对她在意起来了?我警告你,我就这两个妹妹,你别逼得我跟你兄弟都没得做!”
闻言,萧衡却是嗤之一笑,抬眸看向林烨,满是嘲讽,“林兄这般说辞,倒显得你有多在意念念似的。”
可明明一字一刀往念念心口上扎的人就是他。
一句话就将林烨所有的愤怒都哽在了喉头。
他死死盯着萧衡,绞尽脑汁却也只冒出了一句,“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别忘了,三年前你也在,她怨恨我,也同样怨恨你!”
“我知道。”萧衡那清冷的声音如是道,微垂的眼眸晦暗不明,“马车里的糕点,她没动。”
别说糕点,就是那个手炉也是原封不动地摆在原位。
她连碰都没碰一下。
今日若非是他以老夫人做说辞,恐怕她连他的马车都不会上。
她对他的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来着?
奴婢见过萧将军。
可明明从前她最爱在他面前说的话是:念念喜欢衡哥哥。
思及此,萧衡整个人的气压便越发阴沉下来。
而林烨显然没想到。
他能猜到乔念心中对他跟萧衡都带着怨恨的,可明明当年不论她如何生气,只要萧衡展露出一丁点儿的友好,她就会屁颠屁颠地扑过去。
没想到如今萧衡如此明显的示好,她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想到她手臂上的伤,林烨眸中莫名便染上了怒火。
浣衣局的那群狗东西,怎么敢对他的妹妹下如此狠手?
就算是公主示意,可念念毕竟是他侯府的千金,她们竟是连这点顾忌都没有吗?
心口闷闷地发着疼。
林烨没好气地瞪了萧衡一眼,“你军中的伤药可带来了?”
萧衡军中的伤药是从药王谷得来的,格外灵验。
“没有。”萧衡冷漠回应,却还是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但她扭了脚,这瓶药酒应该管用。”
林烨一把夺过,“谢了。”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可还未走出两步,林烨又转了回来,一把抓过萧衡的衣领便是低声警告道,“休要再动不该动的心思!”
萧衡就这么眯着眼看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那不屑的眼神却是在说:你管不着。
林烨气极。
他的确是管不着萧衡,不过,他能管住念念!
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萧衡单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这才抬手招来远处的一名丫鬟,将手中的礼盒递给她,“送给老夫人。”
说罢,便也转身离去。
侯府外,萧衡的副将荆岩正等在外头。
见萧衡出来,不由得惊讶,“将军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萧衡没答他,却从怀中取出了一瓶伤药,道,“给林姑娘送去。”
荆岩点头应了声好,脱口问道,“林鸢姑娘受伤了?将军怎么不亲自送去?”
话音落下,只得了萧衡一道犀利又冰冷的眼神。
荆岩这才明白了过来,这伤药是送给另外一位林姑娘的。
当下便是闭了嘴,转身入了侯府去。
而此时,凝霜正拿着从府医那得来的伤药,小心翼翼地给乔念擦拭着。
小姑娘泪窝子浅,自打看到乔念手臂上的伤后眼泪就一直不曾断过。
看着她一边抹泪一边给自己上药的样子,乔念终于还是不忍心,劝道,“你再这样哭,被人瞧见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凝霜赶紧抹了一把泪,声音却还是免不得染着哭腔,“小姐,你受苦了。”
明明是林烨的人,却如此心疼她。
乔念心里有些说不上的怪异,暗暗叹了口气,便没再说话。
可凝霜开了口便有些止不住了,一边抽泣着一边道,“小侯爷也太不是东西了,明明受了苦的是您,满身伤的也是您,怎么就一个劲地替二小姐说话!小姐你也太委屈了!呜呜呜......”
凝霜的眼泪再次决堤。
乔念被她哭得有些无奈,只好扯起了嘴角笑,“你这样说他,就不怕他回头抓了你回去问罪?”
“奴婢已经被派到芳荷苑了,以后就是小姐的人,他才管不着奴婢!”凝霜愤恨着抹去眼泪,吸了吸鼻子,“枉费奴婢从前还觉得小侯爷是个好人,呸!”
看着凝霜满脸的怒意,乔念一时有些搞不明白她是真的心疼自己,还是只是为了夺取自己的信任而演的苦肉计。
明明连曾经最亲最爱的人都一个个地抛弃了自己,她实在无法确定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说话都不超过十句的人会真心对她。
真心这个东西,于她而言实在是太遥远了。
这世上,除了祖母之外,当真会有人是真心对她的吗?
看着凝霜的小脸,乔念着实想不明白,便只能转开了眼去。
可视线落在半开的窗户外,她那一双眉头便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只见两人正从荷花池上的石桥走来,其中一人是林烨院里的小厮,而另一人,身形高大健硕,步子也迈得飞快。
瞧着倒是有些眼熟。
可她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了。
察觉到乔念的视线,凝霜便也往外看去,这才惊讶道,“那位不是荆副将吗?”
荆副将?
“荆岩?”乔念想起来了,他们是见过的,荆岩从五年前起就已经是萧衡最得力的部下了。
可他怎么会来她这儿?
乔念的脑海中不自觉就浮现出了那张高傲冷峻的面孔,心口微滞,“你去看看他们来做什么。”
“是。”凝霜应了声便出了屋去,乔念透过窗户看到荆岩与凝霜说了几句后将什么东西交给了凝霜,而后抬眸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透过那扇半开的窗户,二人的视线交汇,便见荆岩不急不缓地对着她拱手行了一礼,随后才转身离去。
不多久凝霜便回来了,手上拿着两个药瓶,“小姐,这是萧将军送来的伤药,还有这个,是小侯爷送的药酒,不过奴婢看着,这也是军中的东西。”
的确是军中的东西。
可林烨向来与萧衡关系极好,会有军中的药酒也不稀奇。
只是,她不明白他们给她送这些来做什么。
是为了她的伤,还是为了抚平他们心中那点廉价的愧疚?
特别是林烨。
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很有趣吗?
“赏你了。”她沉声开口,并不打算接受那两样东西。
凝霜想劝,可看着乔念那微冷的面孔,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个时候来看她?
恐怕也不止是看这么简单吧?
乔念起身迎了出去,见到林夫人便欠身行了礼,“见过夫人。”
见乔念还是没有打算唤她一声娘的意思,林夫人心中是有些伤心的。
可当着乔念的面她并不愿意表露出来,便亲昵地上前拉过乔念的手,去到一旁坐下了,“娘怕你太伤心,就来看看你。”
乔念垂着眸,没有说什么。
只是悄悄收回了自己的手。
林夫人察觉到了,眉心微微拧了拧,这才暗暗叹息了一声,道,“其实你祖母最疼你,纵然知道你不是林家亲生,可在她的心里,你也是她最疼最宠的孙女。”
这话乔念是认的。
谁对她好,对她是真心的,她能分辨出来。
祖母明明身子都已经这样不好了,却还能想到借着此事求皇后娘娘放她出宫,光是这一点,这份恩,乔念这辈子都还不清。
她垂下的眼眸微微颤动,却努力不让林夫人看见她眼里的泪花。
可林夫人到底做了乔念十五年的娘,如何能看不出来此刻乔念是有多伤心呢?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接着开了口,“方才当着你爹的面,娘不敢多说,但娘不怕老实告诉你,你祖母她,怕是撑不过几个月了。”
闻言,乔念猛地抬起头来,一直强忍着的眼泪也在这一瞬间落下。
她才刚回来几日,都没好好陪过祖母,祖母怎么能够......
林夫人很是心疼,拿出帕子来替乔念擦去了眼泪,“娘知道你也是最疼你祖母的,可事到如今,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祖母能够放心,对吗?”
听出了林夫人的言外之意,乔念吸了吸鼻子,应道,“夫人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淡淡一句话,便将二人之间的关系拉得无比疏离。
林夫人还想给乔念抹泪的手顿了顿,最后只能悻悻收回。
而后,长长叹息了一声,“这种时候说这番话,你约莫会觉得我这个做娘的没有心,可娘接下来要说的也是你祖母最想说的。”
话说到这儿,林夫人看着乔念,语重心长,“念念,你年岁不小了,是该找个人托付终身了。”
说实话,乔念隐隐有猜到林夫人是想说这件事的,只是真当她说出口了,乔念还是会觉得有些可笑。
祖母今日病重还未醒,林夫人却来与她说起她的终身大事了。
纵然,她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的确也是祖母最关心的,可此时此刻,林夫人特意跑来她的院子里说这些,她便知道林夫人绝不是为了祖母,也不是为了她。
而是为了林鸢。
为了当日萧衡的那句,理应她先嫁。
脸上的泪痕未干,乔念吸了吸鼻子,这才开了口,“夫人这样说,想来应该是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了?”
人选自然是有了。
事实上,那日萧衡说出那番话之后,林夫人便开始动脑筋了。
只是眼下她还不方便说,只道,“你放心,娘定不会在此事上委屈你,一定会让你满意,让你祖母也满意。”
是啊,借着让祖母放心的借口,这人选自然该是祖母满意的。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既如此,那就有劳夫人了。”
她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可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她答应了,至少,是松了口了。
林夫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甚至染上了几分欣慰,“娘就说,你是最懂事的。放心,娘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林夫人又重复了一遍。
可这话说一遍是胸有成竹,说第二遍就成了强调。
需要强调的事,往往说的人自己心里都没有什么底气。
好在乔念也不太信林夫人的这些保证,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只想着,能让祖母放心就好了。
午间,祖母醒来的消息传来,乔念便立刻去看祖母了。
只是她来时祖母又睡下了。
苏嬷嬷给她端来了一杯热茶,轻声道,“老夫人是吃了安神的药,府医说老夫人如今的情况多睡会儿才好。”
闻言,乔念才算是放心了些,可想到林夫人的话,她心中到底还是苦涩的。
看着老夫人熟睡的脸,乔念忍不住想到了昨夜团圆宴上林侯爷跟林烨的那番话。
她如今能回来侯府,全是因为老夫人,可她也明白不管老夫人的身子怎么样,她早晚都得离开侯府的。
就算林侯爷他们不赶人,但萧衡既然说了那番话,那她就成了林家与萧家婚事上的绊脚石。
林夫人会着急将她嫁出去也无可厚非。
昨夜,她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自己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离开侯府后可以做些什么才能叫老夫人放心,但今日林夫人的这番话却是将她的思路给打开了。
或许,嫁人是唯一的法子。
她自然是不会指望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更不指望这世上还会有什么人来爱她。
情爱这种东西,太虚无了。
她连亲情都抓不住,更何况还是爱情呢?
只是,她若嫁给了老夫人满意的人,就能叫老夫人放心,至少能让老夫人在活着的时候不会再为了她的事而伤心难过。
是她没用,不能为老夫人做些什么,这件事大约就成了她唯一能做的了。
等日后老夫人故去,她若能与夫君相敬如宾那就好好过他们的日子,若不能便和离,总归到时候她与这侯府的其他人也没什么关系了。
如此想来,这倒是成了她如今唯一的出路。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哪怕是捧着一杯热茶,她的十根手指头都还是冰的。
所以她也不敢去碰触老夫人,只能看着她老人家的脸,轻声道,“祖母定要快快好起来。”
好起来,才能高高兴兴地看着她出嫁。
不得不说,林夫人的动作很是迅速。
初一那日才得了乔念的同意,初二她便带着乔念进宫去见了她未来的夫君。
乔念心中对进宫很是抵触,可德贵妃那边送来了帖子,她若不去就成了大不敬。
而她也没想到,林夫人居然这样豁得出去。
她给她寻的未来夫君竟然就是德贵妃的儿子,当今明王殿下。

乔念身形一滞,以为早已不会再有感觉的心脏还是因为那道熟悉的声音而漏跳了两拍。
她缓缓抬眸看向马车里的男子。
是那位封狼居胥的少年将军,她曾经的未婚夫婿,萧衡。
几乎是下意识地下了跪,“奴婢见过萧将军。”
萧衡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拧,目光在她的脚踝上扫了一眼,淡漠的声音如是问道,“林姑娘这是要回府?”
乔念垂眸盯着自己的双膝,点头,“是。”
话音落下,好一阵沉默。
萧衡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的。
毕竟,从前的她在他面前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他不喜呱噪,但看在两家的交情上不会对她过多苛责,却也不会掩藏自己的厌烦。
有时被吵的实在是烦了便会拿出一盒糕点来堵她的嘴,每每那个时候,她都欢喜得像个孩子似的,可那张呱噪的嘴至多也只能堵上半烛香的时间。
没想到三年未见,她居然只应了短短的一个字。
萧衡下了马车,并未上前扶她,只冷漠道,“我正好进宫复命,林姑娘可以坐我的马车回去。”
乔念下意识便想拒绝,可才张开嘴,他那冰冷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受了伤就不要硬撑,林姑娘不为自己,也该想想林老夫人。”
语气透着令人不容置喙的威严。
乔念想到了那位最疼爱自己的老夫人,想到自己如今能离开浣衣局必定是老夫人亲自求到了皇后面前的,若是知道她是这样崴着脚走回去的,老夫人定会伤心难过。
于是不再推拒,低低应了声,“奴婢谢过萧将军。”
说罢,方才起身,朝着马车走去。
经过他身边时,她的身形还是不可避免地僵硬了一下。
比起三年前,萧衡高了不少,也壮了不少。
听闻前段时间才打了胜仗回来,周身似乎都还染着战场上那股摄人心魄的肃杀之气,以至于她只是从他身旁经过,心脏都会没由来的狠狠一抽。
她曾无比热烈地爱慕过萧衡,纵然,他从未给过回应。
那时的她觉得萧衡像块冰,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但只要自己足够热情,他早晚都会被她融化。
可后来看到萧衡一脸温柔宠溺地看着林鸢时,乔念方才明白,这世上很多东西不是自己努力了就会有结果的。
有些人,注定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旁人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所以,那日在看到萧衡护着林鸢,用无比狠厉的眼神警告她时,那些为自己辩驳的话便被她尽数吞入了腹中。
父母,阿兄,还有自己最爱的人。
他们都选择站在林鸢的身边,都希望她能替林鸢顶了罪。
其实有句话林烨说得很对。
她顶替林鸢享了十五年的福,这三年的罪就当是她还给林鸢了。
可是委屈吗?
自然是委屈的。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可那些爱她护她的人一夜之间都向她亮出了兵刃。
怎么会不委屈呢?
马车里的温度比起外头暖了不少,车内有一股淡淡的香,那是萧衡惯用的香薰。
一旁的矮几上放着手炉跟一盒糕点。
乔念认得,那是林鸢最喜欢吃的那家。
她记得,林鸢回来后不久林夫人便找到她,委婉地求她将与萧衡的婚约还给林鸢。
那是林家嫡女与萧家嫡子的婚约,本就该是林鸢的。
可彼时的乔念是不肯的,只是林夫人虽然语气温柔但态度却很强硬,她不肯也得肯。
如今三年已过,萧衡与林鸢还未成婚吗?
心口一阵酸涩蔓延,乔念也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是嫉妒还是不甘心?
是什么都好,总归最后都会化为一句,“无所谓了。”
不多久,马车便在侯府外停下了。
乔念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还未站稳,一道迫切又温柔的声音传来,“念念!”
是林夫人,她曾经的娘亲。
乔念转身看去,就见林夫人在林烨跟林鸢的搀扶下快步而来,那张开的双臂显然是想要拥她入怀。
乔念眸心一沉,赶在林夫人抱到自己之前跪下行了礼,“奴婢乔念给夫人请安。”
林夫人的身形当场就顿住了。
今个儿林烨跟萧衡称她为‘林念’‘林姑娘’,许是他们不知道,在她被罚去浣衣局的第三天嬷嬷就告诉她,侯爷已经当着皇上的面承认她并非林家女,她姓乔。
她改叫乔念,已经很久了。
林夫人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也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心疼,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将乔念扶起,亲昵地抚过她的脸,温柔的眸中满是怜惜,“瘦了,也黑了。”
她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只是三年未见,居然就这样面黄肌瘦了。
“娘别伤心,姐姐回来了就好。”一道细细柔柔的声音响起,是林鸢。
比起三年前,林鸢倒是白了些也圆润了些。
看向乔念时双眼红红的,怯怯的,眸光中满是欲言又止的愧疚。
倒是与三年前一模一样。
乔念只当没有看见,垂了眸。
林夫人却是欣慰,“是,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说话间,她看了眼一旁的马车。
自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萧家的。
想到方才林烨回府时怒气冲冲的样子,林夫人心头一拧,瞪了林烨一眼后便拉过乔念的手宽慰道,“你阿兄混账,娘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你放心,日后娘再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她眸中含泪,是真的心疼了。
可林念却猛然收回了手。
这举动,令得本就怒意未消的林烨忍不住怒喝,“林念,你别不识好歹!”
乔念却只是抬眸看了林烨一眼,依旧什么都没说。
林夫人冲着林烨低喝,“你妹妹这才刚回来,你倒是发的什么臭脾气!”
“娘!你看她是什么态度!”林烨眉头紧蹙,死死盯着乔念,“我早就与你说了,若不肯回来就滚回你的浣衣局去!侯府养了你十五年,又不曾欠你什么,你与我摆脸色也就罢了,娘为了你几乎是日日以泪洗面,你冲娘发什么小姐脾气!”
小姐脾气?
乔念心中暗叹。
她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小姐了,怎么会有小姐脾气?
见她不说话,林夫人也不免皱了眉,却依旧是责备林烨,“你妹妹只是一时不习惯而已,你休要再怪她了!”
说着,林夫人会抬手招来了丫鬟,这才冲着乔念道,“你祖母知你今日回来,一直在等你。你先回芳荷苑好好梳洗下再去拜见你祖母。往后,你便还是我侯府的大小姐,放心,一切都不会变的。”
乔念点了点头,与林夫人行礼作别,心中却只觉得可笑。
一切都不会变,可她永远都住不回从前的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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